引言

基督教对于管风琴的潜能也极感兴趣,将之广泛地应用到教堂之中。基督教对于管风琴所能发出的极低音符尤感兴趣。随着会众走进教堂,管风琴开始发出一系列深沉的和声。有时,某些低音符无法为人耳所听取,但其生理效应丝毫不减。这些深沉的震颤声必定会对情绪产生影响,让人们感到敬畏、谦逊和平静。

现代人对于上述努力可能持消极的看法。也许会认为这些做法是在摆布他人,要对“听众”进行洗脑。我们可以不认同他们意欲传递的信息,但是,应当看到心理资源在被全面调动起来之后所能产生的价值。尽管人们对于生活品质的提升有不同看法,但是我们可以支持这一根本观点,即人们能够且应该有条不紊地运用音乐和声音,以帮助自己控制、引导情绪,以期提升生活品质。

如果人们对于系统地发挥声音的潜能更具雄心壮志,以改善自身的情绪,尤其是让自己平静下来,那么在日常生活中,便会仔细审视那些令人心烦的导火索,并创建相应的播放列表。也许,清晨时分尤其适合听鲁特琴的琴声。此琴是一种遍布西非的传统乐器,声音洪亮而令人舒心,就像慈父一般。它由中空的、独木舟状的木头制成,上面蒙着一块风干的动物皮,像鼓一样。

有时,我们可能需要一种非常欢快、激情四溢的音乐。和家人用餐之前,也许需要一些有效的干预,让自己活跃振作起来,就像在冲锋陷阵之前,战士们唱响歌曲以激励自己一样。又或者听些预示着永恒的音乐(如亨德尔所写的赞美诗),它会提高人们对某些琐碎烦心事的免疫力。我们知道自己在处于某种情绪之中时,更易于向他人道歉,从而平息争端;或者倾向于平静地表明自己的需求,以避免引起憎恨;也有可能更易于走出挫折或平和地对待异议,并且做出让步,由他人做主。

找到那些能帮我们进入有利状态的音乐,是一项极其严肃且大有助益的任务。过去,我们低估了它的价值,这是因为我们迟迟未发现情绪会对生活产生如此重大的影响,更未认识到正确管理情绪的重要性。人们遇到某些比自身更为强大的事物时,会采取相当消极的应对措施。比如,我们初来乍到,只身一人在城市中闯荡,在上下班高峰期,我们在偌大的火车站或地铁站思考着何去何从时,消极低落的情绪便会袭来。

我们认为没人了解自己,或在乎自己的困惑。所处之地的辽阔,让我们不得不面对不快的事实:自己相对于庞大的社会体制而言,是无足轻重的;那些我们看重的事情,于他人而言也并不重要。这可能会造成一种孤独的体验,令人崩溃,并加剧人们的不安和焦虑。但是,与“大块头”打交道,也能给人们带来另一种影响,使之平静下来。开完一连串令人懊恼的会议,走向机场时,看到日落西山的壮丽景象,层层云朵沐浴在金紫色的光芒之中,巨大的光束斜斜地划过城市天际线。

记住此刻心中所感,而不必去思考其中的奥妙。似乎,人们的注意力已完全被云朵和山脉之间光芒四射的间隙所吸引,短暂地与宇宙融为一体。通常,天空并不起眼,但此时,它是如此迷人。会议上发生的事、巴黎团队不得不针对合同内容再次谈判……这一切原本令人抓狂,而此刻,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奇怪的是,当我们将思绪完全投入到比自身更宏大的事物上时,其结果是令人平静且安心的。

艺术家和哲学家将此种感觉命名为升华和崇高(the Sublime)。每当人们被那些强大的事物所打动时,便会产生这种感觉。它们用宏伟壮丽征服了我们,还让我们看清楚了自身的渺小。此时此刻,大自然似乎向我们发出了一种令人心生卑微之感的信息:人类生活的种种变故,对于万事万物而言,并非如此重要。奇怪的是人们对此并不感到痛苦,反而觉得心安、平静。

崇高的事物会让我们有平静之感,是因为它消除了我们生活中常见而持久的痛苦。人们自然会关心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对于那些与自身所处时空关系紧密的事物,出于本能会尤为关注;而对于那些与自身相距甚远的事物,则相应地采取较为疏远的态度。这种做法并不出人意料。比起那些五年前的往事,或未来有可能发生的事,当下之事才是与人们的生存息息相关的。看见蛇会躲,饿了就吃,这些都是人类的本能。

将此延伸到现代生活,它意味着:昨晚夫妻二人为了盥洗室镜子上的一丁点儿牙膏而发生口角;周二早上为了赶在截止时间之前完成工作,你随时都准备发飙。但是相应地,对于一段感情、一份事业或整个人生而言,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问题在于,人类的大脑构造会花最大的精力处理当前发生的事情。想要真正看清一切事情的重要性,人们得将其置于更大的框架下,以求参考借鉴。

崇高的事物所做的是加强人们与宏大的生存境地之间的联系,这很不寻常。也许,各种细节琐碎之事看起来很重要,因为它们决定着当下时刻,但人们不应将注意力放在此,而是应当把生活中的各种细节看作是一些小事,不会对自己构成重大威胁。截至目前,那些一直萦绕在人们心头的事情(如新加坡办公室出了什么状况?某个同事态度冷漠;对露台上应摆放什么样的家具意见不一致;等等)此刻也变得无关紧要了。

通常来讲,那些微小的细节不可避免地会吸引人们的注意力,而崇高的事物则会将人们从中解救出来,使之关注真正重要的事。于是,当下的烦心之事暂时也就不那么恼人了。将自己的境况与那些我们觉得更幸运的人作比较,我们自然会闷闷不乐,会感觉痛苦。这样的比较,会让我们对自己越发恼火,要是再努力一点,要是没有那么粗心大意,要是能克服懒惰的毛病……也许,我们现在也能和其他人平起平坐了。

或者,我们会对外部的诸多障碍越发恼怒,因为它们阻拦了我们的道路。此时,放眼崇高的事物同样也会有所帮助,它不仅会让人们显得渺小,还削弱了所有的人类地位等级,至少在短时间内,那些烦扰着我们的东西看起来也相对不会引人注目了。人们站在大峡谷或是大海边,即便自己身旁站着一国之君或是公司总裁,也不会觉得他们有多么了不起了。

放眼望去,辽阔而常年干燥的沙漠,给人一种哲学上的平静:它意味着年复一年,一切几乎未有任何改变。也许一些石头会从中崩裂;也许会长出新的植物,勉强支撑为数不多的生命;而光与影的交织模式,也许会永远持续下去。人类关心的事与事物本身的轻重缓急之间有着鲜明的区别,此种区别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沙漠的广阔空间并不单单是对我漠不关心,对于整个人类皆是如此。

人们在意别人拥有更大的办公室或是担心自己的左后车轮有略微的剐痕,抑或沙发看起来像遭受虫蛀……对于浩瀚的时间和空间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沙漠提升了人们的心境,让他们在面对成就大小、地位高低或是财产多寡等问题时,不至于格外感慨激动。似乎,沙漠让人们相信了某些正确、有用的观点,并且纠正、平衡了我们的标准思维方式,即我们大可不必为鸡毛蒜皮的琐事烦恼或生气。

世上无紧急之事,因为事情进展的尺度是以百年来计算的。今日与明日本质上是一样的。而人们生活于世上只是一件短暂的小事,最终我们都会离开这个世界,仿佛从未来过一般。这听起来好像尊严顿失,但我们应保持这种豁达的观点,否则将会夸大自身的重要性并深受其害。我们的确是渺小且无足轻重的。地球没了我们,还是照样转。崇高的事物并未通过提高他人来贬低我们,恰恰相反,它削弱了所有可怜人的地位。

结语

至此,邂逅崇高的事物尽管多有裨益,但纯属偶然。人们只不过是偶然目睹了迷人的落日,或是飞机掠过多洛米蒂山脉(the Dolomites Mountains)、托罗斯山脉(the Taurus Mountains)上空时,偶然放眼窗外,看到了美不胜收的奇景罢了。然而,人们并未理解崇高的事物在自己情感生活中的地位,而且无法与之紧密相连。如果我们能发现其潜力,那么就该好好把握。我们应该制订计划,与沙漠、冰川和海洋来场定期的“约会”。